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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比特币的关注度骤然上升,分析的角度也五花八门,有的从技术上分析可行性,有的从操作上解读其替代现行货币的可能性,也有人一探交易市场的现状,点评其投资前景。比特币的热度并不难理解,毕竟一个由技术宅制造的独立于现行制度的“货币”本身就极具话题性。这一货币既有私密性,又无通胀之虞,听上去优点多多,而不断攀升的币值更是令许多人跃跃欲试。本文旨在从经济学的角度分析比特币的特点,阐述我个人对比特币的看法。

(一)短期投资

首先,很多人之所以会对比特币产生兴趣主要是因为潜在的投资机会。比特币在过去的半年中身价翻了数番,大势似乎一路向好,是否应当参与其中分一杯羹呢?首先,我坦诚我没有分析短期市场的能力,我认为今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很好地解释了这个问题:法马教授认为市场在短期内难以预测,席勒教授指出从长期看投资者存在非理性偏差。比特币也是如此,短期来看比特币的走势难以预测,但长期来讲我认为这一阶段的价格走势存在非理性因素。泡沫可能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也有可能在很高的价位上才破灭,但当前的比特币交易肯定存在不少投机者的。

一个实物商品或是金融资产,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分期回报不大,投资目标在于赚取资本利得的;另一类是分期回报相对稳定,资本利得不是投资的唯一目的。前者的例子有黄金、古玩字画和邮票。黄金这种贵金属工业用量并不大,古玩字画作为摆设带来的效用也是因人而异,邮票的使用价值更是严格等于面额。因为分期回报不大(如果包括贮藏费用甚至是负的),投资的唯一目标就是通过未来的溢价获利,因此这些市场中投机者的比例相对较高,更容易出现泡沫。第二类投资品的典型代表就是股票。在成熟的金融市场中,许多股票都对股东有持续稳定的分红,因此投资的目的并不完全是赚取资本利得。但由于股票基本价值的不确定性,这类资产有时也存在泡沫期,表现就是投资者不再关注其基本面,而是期望通过低买高卖赚取差价。

按照这个标准来分析,比特币似乎很难分在第二类。虽然有些人强调比特币具有私密交易的特点,其价值并未完全得到体现,但如果比特币真是“货币”的话,投资一个货币本身就是很奇特的选择,因为货币不带来任何附加收益,唯一的回报就是币值变化。现阶段比特币币值的大起大落无疑说明市场存在泡沫并由活跃的投机者主导,短期投资的风险自然不言而喻。

(二)宏观层面

从宏观层面上讲,许多热衷于比特币投资的人对于其前景津津乐道,认为有朝一日比特币甚至可以替代当前各国流通的法定货币。我认为这可能性极小,下面我会从规范和实证两个角度进行分析。不过我想先澄清一下,比特币并不是什么新发明,本来人类的货币历史就是官方货币替代广泛流通的民间货币的过程。许多国家在建立起现代央行前,都是有多种货币共存的,因此比特币也可以被视为是这一历史的现代延续。

从规范(normative)的角度分析,比特币的广泛流通是不利于整体福利的。在金融系统高度发达的今天,货币的基本职能就是流通工具。当今的货币流通和结算系统十分完善,新增一套比特币的支付系统无疑是多余的。而比特币流通最大的好处是私密性,其合理性尚存争议。从监管的角度讲,私密性会纵容洗钱等非法行为,对社会是有害无益的。另外比特币与通行的法定货币之间币值波动很大,而市场商品价格均由法定货币决定,币值波动很大的比特币其实不适合作为流通工具。

从更宏观的角度讲,比特币的发行总量上限更是有如梦魇。虽然公众对于通胀的观感不佳,但数百年的经济史分析,尤其是基于大萧条的研究深刻揭示了通货紧缩的破坏力。通货紧缩抑制总需求,造成资源配置的严重扭曲,更加重了负债者的负担,对经济的打击不小。君不见当前欧美日诸国通胀率都很低,但经济却踯躅不前,远不如温和通胀的阶段。这一议题如果展开的话足可以作一篇博士论文,在此不多赘言,只是想点明发行量上限绝不是什么好事。现代货币从金本位转换至法定货币的过程就是为了应对发行量限制带来的困扰。

从实证(positive)的角度分析,比特币的流通更是完全不可行的。开头提过,伴随着人类社会发展,货币制度也不断从多货币向中央银行体制进行过渡,这是源于单一中央银行的优越性。当今社会经济高度复杂化,货币政策成为调控宏观经济的支柱,其有效性很大程度上基于中央银行对货币发行的垄断地位。知名宏观经济学家伍德福德在其相关研究中阐述了如下的观点:迄今为止我们亲历的货币电子化或是信息公开并不会影响货币政策有效性,但未来可能出现的其他竞争性货币则会严重影响货币政策的传导机制。因此,从货币政策执行的角度而言,中央银行的垄断地位是至关重要的。因此,各国央行绝不会放弃当前货币的法律地位,也不可能允许比特币的广泛流通。

从另一方面讲,货币发行的垄断地位为各国政府提供了一项不易察觉的收入,即铸币税。通过温和通胀,政府实质上减少了货币的购买力,向所有持有货币的人征了税。由于税基广泛,数额不大,大多数生活在温和通胀经济体中的居民并不易察觉。但对于许多政府而言,这一收入依然是不容放弃的。如果比特币可以广泛流通,无疑是“私币驱逐官币”,因此不可能被接受。

(三)前景展望

当前各国政府对比特币多采取观望的态度,并没有出台太多的监管政策。这并不是默许比特币流行,而是因为这个市场依然不大,暂时无须大飞干戈进行监管。比特币币值目前大约800美元,最多可以“挖掘”2100万枚,总市值也就是一百多亿美元,相当于一个中等市值的上市公司,其市场价格波动对于金融体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因此监管部门还不太担心。但如果比特币持续流行,监管部门一定会加以控制。最近中国央行已经表态不会承认比特币,这是非常正确的政策决定。

比特币与当前的流通货币最大的不同就是其不具有法定性。我们之所以如此信赖钱,是因为其作为流通工具的地位是有法律保障的,任何人不得拒绝接受法定货币。但比特币并没有法律地位,用比特币交易完全依赖于交易双方的预期。现阶段比特币币值持续上扬,很多商家都表示愿意接受。但如果有朝一日其币值长期下滑,其流通工具的地位必然大打折扣。而比特币唯一的价值就在于与流通货币的交换上,可以想象一旦币值下跌,其走势可能是崩溃式的。从长期来讲,比特币不可能替代现实货币,而更像是热钱炒作的普洱和邮票,价格波动取决于市场的预期和投机者的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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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博扬

张博扬

1篇文章 10年前更新

北京大学数学与经济学双学士,现于康奈尔大学攻读经济学博士,专攻货币政策、国际金融、发展经济学以及中国经济。曾在世界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巴苏教授指导下访问研究,亦曾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从事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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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 1篇